“過了芒種麥稍黃,割把荊條去糙場。”“三月不糙場,麥籽土里揚。” 在歲月的長河里,諸多記憶如繁星般熠熠生輝,而記憶里的打麥場,卻似一顆流星,雖然已經(jīng)消逝,卻在我心間留下了深深的印痕。 地處干旱缺雨的山區(qū),智慧的種地人從農(nóng)歷三月開始,在田間地頭或地邊的空地上,鋤出一塊平地,遇上下雨,就趕緊趁濕潤套牛糙場,為收麥子早早備好打麥場。 打麥場是鄉(xiāng)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場所。每至麥?zhǔn)諘r節(jié),那金黃的麥穗在微風(fēng)中輕輕搖曳,掀起一片又一片金色的汪洋。莊稼人滿心歡喜地將成熟的麥子收割下來,運至打麥場上。 麥子從收割、打場、暴曬、歸倉,每一個環(huán)節(jié)都有莊稼人的身影。麥子一挑挑運回打麥場,早上攤場、中午碾場。到了晌午的時候,火辣辣的太陽炙得人汗毛倒卷,卻恰是打場的最佳時機。手握燙手的桑杈,莊稼人把麥子攤曬在太陽底下,一遍一遍翻動暴曬。 麥子曬過一個時辰,就該套牛碾場,說是打麥碾場,實則是碾帶稈的麥穗子。 打場人手里牽著牛韁繩,赤裸著上身,古銅色的肌膚在陽光下閃耀著堅毅的光芒。汗水如斷線的珠子順著他們的臉頰滑落,滴落在熾熱的麥秸上。兩頭牛拉著碌碡,隨著一聲聲吆喝和手里韁繩的掌控,耕牛順從地在麥場上一圈一圈地奔走,碌碡發(fā)出沉悶的吱呀聲,訴說著歲月的滄桑與厚重。老牛喘著粗氣,畫著一個接一個的圓。 打下手的女人們則在一旁手腳麻利地將麥稈歸順整理,靈巧的雙手如翻飛的蝴蝶,凌亂的麥秸在她們的擺弄下變得井井有條。不怕暴曬的孩子在麥場中或嬉笑玩鬧,或追逐蹦跳,笑聲仿佛至今仍在耳畔回響。 碾完麥子,就是起場。眾人手持桑杈、四股杈一字排開,把麥秸和麥籽進行分離,接著就是揚場。 揚場看似簡單,干起來卻異常麻煩。這門技術(shù)活不僅要看風(fēng)向,還要用技巧。木锨把麥糠用力拋向空中,借助手腕的扭動,白花花的麥粒兒向空中一撒,麥籽便“嘩嘩”地落下來。 行家揚場,能使麥糠飛到一邊,麥籽又能聚攏一線。如果是眼高手低、技術(shù)不到家的“二八杈”,就會把麥籽揚到麥糠里,免不了要挨上掠糠人的幾掃把。等到這一場麥子收拾完畢,麥草堆里數(shù)星星的娃娃們,早已在揚場的“沙沙”聲中,進入了愜意的夢鄉(xiāng)。 天慢慢暗了下來,夏夜的打麥場別具一番風(fēng)情。明月高懸于空,繁星璀璨如鉆,麥秸的清香在空氣中彌漫開來。大人們坐在麥秸堆上稍事休息,還不忘念叨口口相傳的傳說故事,那些故事里有憨厚莊稼人,有神奇玄妙的魔法,有美麗動人的仙女。一陣微風(fēng)輕拂而過,仿佛也在低聲吟唱著歲月的歌謠。偶爾,還能聽到遠(yuǎn)處田野里傳來的蟲鳴聲,這聲音那鳴叫交織在一起,構(gòu)成了一首婉轉(zhuǎn)動人的鄉(xiāng)村小夜曲。 隨著時代的發(fā)展,機械化的浪潮逐漸席卷而來,收割機開進了田野,迅速地將麥穗收割脫粒,打麥場也漸漸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。曾經(jīng)熱鬧非凡的打麥場,有的被荒草淹沒,成為一片寂靜的角落,有的被喚醒,重新種上了莊稼。而那碌碡、麥秸垛,都已成為遙遠(yuǎn)的記憶。 遠(yuǎn)去的打麥場,是時光的印痕,是鄉(xiāng)愁的寄托,它見證了鄉(xiāng)村的變遷,也見證了莊稼人的辛勞與奮斗。 ( 編輯:tln ) |
消逝的打麥場
來源: 發(fā)布日期:2024-05-15 作者:□李建樹 打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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